拖拉机、摩托、三轮车、驴车、破旧的夏利、还有呼啸而过的越野车……都奔向一个地方。
上百台挖掘机、推土机、铲车……都奔向一个地方。
头、背包客、老板、农民、夫妻、老人、孩子……聚集在这里的人,都存有同样的念想。与和田市区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玉龙喀什河,这个位于城郊的河道,喧嚣异常——疯狂的人们,只为了梦中的和田玉……
7月7日,在和田玉龙喀什河河堤旁,数台大型机械在挖沙石,采玉人在一旁找玉。(刘新华摄)
和田玉原生矿基在昆仑山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岩中,由于海拔地质风化严重,每到夏季冰融雪化时,长期风化裂解为大小不等的碎块崩落在山坡上,随着洪水冲向下游河流。经过反复磨滚、撞击,剥去外表的杂质,剩下圆润光滑如凝脂般的宝玉。
与市区相反的方向
站在和田市郊的玉龙喀什河大桥上,从河床上传来震耳的声响,那是大型机械工作发出的喘息声。
不时有摩托、毛驴车、三轮车、破旧的夏利载着人从这座大桥上经过,又奔向大桥两旁的河床。
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工具:头、十字镐、铁锹、铁钩……
三轮车上的十多个小伙子唱着歌,愉快的心情就像是去赶集。
赶毛驴车的老人抡起鞭子,毛驴的蹄子踏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紧凑的“嘚嘚嘚”的响声。
这些就像急着去赶集的人们,走的却是与集市相反的方向。集市的热闹、都市的繁华,都不足以吸引他们,只有玉龙喀什河大桥下,那条几近干涸的河床让他们着迷,甚至痴狂。
当数百台大型机械,成百上千的人涌向玉龙喀什河向来就不平静的河床,这里的热闹和喧嚣胜过了和田市区内最繁华街道的人气。
和田地区行署的一位工作人员这样描述前些年玉龙喀什河的热闹,“一到周末,市区的所有上班族差不多都涌向了河坝,不为别的,只为能寻得一块和田玉。”当地水利部门称,由于采挖后没有回填,河道梗塞的隐患很大,已影响到整个流域的防洪工作。
玉石越来越小了
看到身旁的一个小伙子捡起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白色石头,这块石头看起来很光滑,乳白色中透着清亮,47岁的买买提·吐尔逊摇了摇头,他伸出左手,做了一个比划:用大拇指按在小拇指的指尖上——玉石越来越小了。
买买提·吐尔逊的眼光没再向小伙子的手中瞟一眼,紧紧地盯着铲车往下倒的石头,就像伏击猎物的猎人一样专注。
小伙子识趣地扔了那块白色的石头。“不是玉石,现在没有这么大的玉石了。”小伙子的表情很平淡。
铲车再一次将挖起的沙石倾倒在五六个人的眼前,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倾泻而下的沙石,眼神织成的网,过滤着每一块石头,哪怕是一粒豌豆大小的玉石。
买买提·吐尔逊不时指挥铲车挖防洪堤上的沙石,他是和田市近郊吉亚乡的农民。铲车司机艾沙·外力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这里也就他穿得还像样一点,显得不“合群”。
艾沙·外力几年前也是一名挖玉人,几年间他几乎寻遍了玉龙喀什河的河床。幸运眷顾了他,两年前,他挖到一块包裹在石头里的和田玉。那是块好料,卖了差不多30万。
“和田玉越来越少,完全靠运气挖玉。”艾沙·外力说,他用卖玉的钱娶了媳妇,又买了一辆铲车。“开铲车,虽然不会再暴富,但是收入稳定,一年下来也不少。”他这样说。
千疮百孔的河道
中午时分,五六个人都还没捡到一块玉,哪怕是一块黄豆粒大小的,眼看着“属于”自己的这段防洪堤快要挖完了,买买提·吐尔逊显得有些急躁。
他爬到两米多高的防洪堤上,提醒下面的人“眼睛放亮一点”。
“这个地方以前已经挖过好几遍了,最有可能有玉的,就只有这道防洪堤。”买买提·吐尔逊说,“大家都抱着希望,但是现在挖玉就跟赌博一样。”
之所以雇铲车挖玉,他说,是为了最后一搏。因为今年他还没有挖到一块像样的和田玉,对他这个为玉而疯狂的农民来说,他得靠这个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但今年,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这道防洪堤靠近阿拉尔至和田的沙漠公路,几十台铲车和大型机械轰鸣着将它一段一段地截断,然后夷为平地。对于这些用于挖玉的大型机械来说,摧毁这样一道防洪堤根本不是难事。
但不知道,这些挖玉人将防洪堤铲平后,会不会再筑起新的防洪堤。对于像买买提·吐尔逊这样运气不好的挖玉人来说,这些大型机械就是烧钱的工具,他们中很有可能有人因为没能挖到足以支付这些大型机械工钱的玉石而变成穷光蛋,甚至倾家荡产。
曾经的河道已经多次被改道,被这些大型机械挖得千疮百孔。河床上,有的沙石堆已经高出了防洪堤,而有的地方,则留下了数米深的坑。
在阿-和公路,和田公路总段的养路工们在做路面修补。“防洪堤被挖断了,洪水来了怎么办?”一位养路工说,这些年来,由于采挖已导致严重水土流失,河水夹沙量剧增,河床抬高,宽浅的河道摆幅增大,给阿-和公路的抗洪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谈到是否会再恢复防洪堤时,包括买买提·吐尔逊在内的大多数挖玉人保持了沉默。
河床上的独行客
从和田当地人的讲述验证,大规模机械化的采玉,是最近几年才发生的事。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数千年里,和田当地人取玉,都是在河滩上捡捞。
与其他大多数围着大型机械转的挖玉人不同,65岁的伊明·尼亚孜是一个“独行客”,他是和田地区洛浦县普恰克其乡的农民。一头毛驴,一把改造了的小头,两个搭在毛驴背上的布袋。
老人是个传统的挖玉人,除了眼睛一亮的时候,他会使用他手里的头外,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河床上寻觅,就像猎人一样。
“以前,和田玉不值钱,一块拳头大的上等籽料,才几百块钱,那时候挖玉是副业。”伊明·尼亚孜直起有些驼背的身子,“后来和田玉值钱了,挖玉的人多了,玉石也越来越少了。”
挖了几十年和田玉的伊明·尼亚孜没能富起来,他身上那件衣服已经穿了十多年了,胡子也花白了,只是毛驴换了好几只。但,他还在执着地继续着挖玉人的生活。
“现在眼睛不好了,有些包在石头里的玉石,不会看了。”对伊明·尼亚孜来说,他练就了看一眼就能辨别是不是玉石的本事,但现在这个拿手的本事因为眼睛昏花,使不出来了。
捡不到小的籽料,老人就捡可能包着玉料的石头,但并不贪婪,他心疼毛驴,每天捡拾的石头不多。
老人独自挖玉的时候并不孤独,饿了,啃几口干馕。老人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嗜好,就是挣钱了,到巴扎上吃几个烤包子和烤肉。“以前生活很困难,现在可以挖点玉,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伊明·尼亚孜说。
大型机械的轰鸣声似乎和自己无关,老人自顾在空旷的河道里捡拾玉石。他不喜欢凑热闹,“到这里来,看运气,碰上了,就发财了,碰不上,那是真主不给你运气。”老人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
分析
价格畸涨造就“疯狂石头”
在阿-和公路旁的和田市迎宾路第二加油站,人们聚集在这里,有挖玉人,也有玉石贩子,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
在和田市区,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玉石巴扎和加工铺,还有和田玉专卖店。巴扎汇聚了天南海北的人,就连大多数专卖店也是外地人开的。“正宗的和田玉。”专卖店的老板娘一口河南话。
在和田市区,随时都会遇到和你主动打招呼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和田玉,要吗?”小伙子手里的一块玉很白,但没有和田玉籽料的那种光泽。“都是假的。”和田地委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价格涨了上千倍,一克和田玉籽料比黄金贵几倍。”两年前,一位姓吕的温州商人专程到和田收购玉石,发现这里的玉石比北京、深圳的玉器店都贵。
和田玉价格的疯狂,让人们也疯狂了起来,内地老板来到和田,买下河道,购置大型机械,雇用工人,开始了和田玉的机械化采挖时代。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当地的几个女孩,她们也会凑热闹去看那些挖玉人挖出来的玉石。
这里的一切话题都围绕着和田玉。“在和田,没有人不谈玉。”
禁采令禁不了挖玉人
在玉龙喀什河大桥上,有关部门设了一个检查点,有不少装有石头的车辆被有关部门拦截,警察会对每一辆过往的车辆进行检查,他们会打开轿车的后备厢检查。
2007年初,和田地委、行署连续下发文件,对私采乱挖和田玉进行整治打击。打击的力度可谓是很大的,但仍然有许多人躲避执法队伍,依然做着玉石变财富的神话之梦。
和田县国土资源局在一份情况汇报里明确:河道100米以内为河道保护区。和田地委和行署也下发了有关文件,规定“对农用地、防洪堤、河道桥梁附近以及公路两侧所规定的范围内设立禁采区。铁路桥上下游300米以内的河段、公路、公路桥及重要管线上下游各200米以内及危及引水工程安全和堤防工程,文物保护区等范围,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进行采砂、采矿活动”。
当地政府采取的措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2008年、2009年,玉龙喀什河几近恢复了平静,最起码没有了大型机械震耳的轰鸣声。
但是,今年却又一次出现了喧嚣的疯狂挖玉场面。上百台大型机械、蜂拥而至的挖玉人……
今年疯狂的挖玉人为何会卷土重来?为何连防洪堤都不放过?
和田地委一位工作人员无奈地说,“执法人员不足是很大的一个原因,再说了,围绕着和田玉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和田玉原料的骤减和价格的迅速攀升,使人们为玉而疯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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